崔潔,畢業于中國美術學院油畫系,現工作和生活于上海。現代化、城市景觀的發展和當代建筑的風格一直是崔潔城市系列繪畫所討論的核心主題。在工作室中,她身旁是2018年的布面丙烯與油彩作品《北京國際飯店#3》。崔潔擅長用繪畫藝術實踐融合真實和幻想的不同層次,以探索不同領域和地緣背景下的異質視角。
不久前,藝術家崔潔完成了至今尺幅最大的作品創作:《人民的廣場》。畫面中的建筑與城市雕塑鱗次櫛比,又像潛意識交織出來的片段, 游走于現實與幻境之間。談到自己畫大尺幅畫的感想,崔潔可謂相當實在,又不失幽默感,她說:“尺幅并不是挑戰,挑戰多來自工作室的空間還不夠大。創作中,建筑的限制是值得被重視的物理性限制。我發現,對于工作室不在一樓的畫家來說,樓梯和電梯間都對繪畫尺寸影響很大。正因如此,我必須采用三聯畫的形式,每張畫的尺寸不能超過2米5乘以2米2。并且,我還需要一面足有7米5長的墻。”藝術家的感慨不失為作品超現實景象之下的最好注解,跳脫畫面的生動想象力終究不會受困于時空的限制。
崔潔于2022年創作的布面丙烯作品《人民的廣場》局部。在一些局部和線條的處理上,她借鑒了20世紀50年代的壁畫和浮雕,以及傳統民間美術。
有趣的是,看似“蒙太奇”般《人民的廣場》所描摹的建筑與雕塑恰恰來自真實世界:崔潔在對20世紀建筑風格的研究中,收集了無數資料圖像。她為這些“時空的切片”賦予了新生命。有些雕塑在城市加速更新的過程中被拆掉了,只留下過去的影像;有些則僅存在于設計藍圖中,從來沒有被實現過。崔潔將雕塑的比例刻意放大,讓它們降臨在有些缺乏特異性的高層建筑之間。“雕塑的尺寸被放大,在畫面中顯得有些失重, 這是刻意為之。”
“雕塑是符號和 象征的高度融合, 保留部分可辨認的、 來自過去的 未來主義元素, 描述一種懷舊情緒。” 作品同為《人民的廣場》局部,畫面中的建筑與城市雕塑鱗次櫛比,游走于現實與幻境之間。
在崔潔的構想中,“雕塑充盈、流動在建筑之間,代表著輕質的、失重的‘空間之靈’角色。”而20世紀50年代的壁畫與浮雕,尤其是馬賽克拼貼方式的壁畫,正有“空間之靈”附著在具象物件上的感覺。于是她將這些現實造型作為靈感,對于畫面中不同的建筑與雕塑也采取了各式各樣的繪畫技巧,比如,在局部邊界與線條的處理上,她會細致地刮除一部分顏料,讓畫面呈現出浮雕般的立體效果。在巴塞爾藝術展期間,《人民的廣場》懸掛于一面L型墻上,如此宏大的呈現方式,在通透的超大展館里頗為聚氣,襯得這幅三聯大畫靜而有力。往來不乏放慢節奏長久駐足的欣賞者,細品畫作中暗含從懷舊(Nostalgia)向著未來主義緩緩過渡的敘事線索。
在巴塞爾展出的《人民的廣場》作品全景。
畫面從左往右由實到虛演化,左側畫面寫實,右側則保留線稿的理性與冷峻,且畫面角落處留白。崔潔說,她的敘事方式再現一種“后規劃”式藍圖:“就像城市在拆和建之間循環,新的建筑還未建可能就已經過時了,又成為未來亟待被拆除的對象。” 至于懷舊線索,是崔潔繪畫中經常處理的主題。她引用《懷舊的未來》一書的導言:“二十世紀始于某種未來主義的空想,結束于懷舊…… 過去變得比未來更加難以預測。而懷舊就取決于這樣的奇異的不可預測的特質。”這本著作、這段感懷出自俄裔美國藝術家、文化理論家斯維特蘭娜·博伊姆(Svetlana Boym),崔潔的畫作與博伊姆的文字在對于過去那個世紀的回顧中達到共鳴。或許,博伊姆思考的過程也是崔潔繪畫的過程。所謂源源不斷的創作靈感,就是在懷舊的過程中出現的。